天空呈现出毫无生气的烟灰，厚重的云像块拧不干的脏抹布，沉沉压在城市头顶。风裹着湿腻的潮气低号，裹着化不开的惰性，仿佛一点点啃噬人的意志。老屋荒废已久，然而每当路过那里，里面的青砖却总能吸引我的注意。它仿佛带着旧时代的迷雾，从砖缝里渗出寒气，似乎在诉说一件暗沉的往事。

断壁残垣间，一行刻字攥住了我的目光：“变卖家产，只要一根。”笔画歪扭得发颤，像濒死者抠在砖上的指痕。指尖抚过凹凸的沟壑时，忽然觉出这不是石头，是个灵魂卡在绝望里的呜咽。

家族长辈向来避谈这段往事，若不是墙塌砖落，这秘密该永远埋在泛黄的族谱里。但从零散的家书与邻人的只言片语中，我拼出了那个巧匠的一生：祖上曾有位以微雕闻名的手艺人，刻刀落处，方寸木石里能飞出振翅的雀鸟。可这双能“造春”的手，最终毁在了鸦片的烟枪里。

后来，那双手抖得连刻刀都握不住了。账册里的字越写越乱，先卖了视若性命的刻刀，再是祖传的端砚，最后连妻子压箱底的银簪也换了烟土。邻居说，总见他蜷在房角，眼窝空得能盛下整宿的黑，“往日里捏刻刀的手，竟连碗水都端不稳了”。

青砖上的刻痕远不止这一行。昏暗中，“妻离子散”“无颜归宗”“生不如死”的字痕嵌在砖纹里，大小错杂、深浅刺骨——这哪里是刻字，分明是一个人被毒瘾拆骨剥肉的全过程！那烟枪年复一年熏着同一处砖面，把一个匠人的神思、风骨、体面，慢慢熬成了砖上潦草的绝望。我恍然大悟，原来毒瘾最可怕的从不是“毁于一瞬”，而是如像苔藓缠树般，日日夜夜啃噬你的尊严。

推土机的轰鸣掀翻了老屋，我小心翼翼的拾起这块被时代抛弃的青砖，本想把它沉进海里，浪却撞得掌心发疼。这砖也许会被岁月埋没，可砖上的痕不会——它是刻在骨血里的警示：有些“瘾”沾不得，一旦沾上便是将灵魂剜给了深渊。

夕阳把云扯出一道金边，乌云散去，我捧着砖离开废墟。它不再是块旧物，而是一座矗立在我心灵深处的警示碑。

指导老师: 梁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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